宁波猫的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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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雄蛙从树叶背后接近趴在树叶上的雌蛙。

　　几只雄蛙蜂拥而上抱住雌蛙。

　　抱对繁殖过程结束后，又来了一只雄蛙想和雌蛙“亲热”。

　　□张海华 

　　又到了暑期，女儿航航在７月初就问我：“爸爸，今年夏天去哪里玩啊？”我有点窘迫，期期艾艾回答：“这个，这个，我一下子也说不出来，最近爸爸太忙了。”航航有点失望。因为前两年暑假，我们都到远方去观察自然，收获满满。

　　２０１４年夏天，即我女儿小学毕业的那个暑期。７月中旬，一家三口到云南西双版纳，这次长途旅行不是普通的旅游，而是一次有计划的博物旅行。我们很少游览各种常规景点，也没有去看当地特色演出，而是花更多时间去观察热带雨林中的蛙类、蛇类、鸟类、兰花等各种奇妙的物种，特别是夜探雨林，带给了我们非常难忘的体验。

　　他乡遇旧识

　　为了便于机动行事，我先在网上向租车公司预订了一辆车。当我们从宁波飞到景洪机场，马上就拿到了车，然后全程自驾，当日就赶到了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所在的勐仑镇。

　　次日，刚进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就遇到了一个人。可以说，这次邂逅成了这次旅行的一个最有趣乃至最关键的环节。如果没有这次遇见，就没有接下来的那么多故事，夜探雨林的成效也肯定会大打折扣。

　　那天中午，我们一家三口逛植物园，这个园子非常大，但我没想到，园内几乎没什么餐饮店。正当我们饥肠辘辘、彷徨无计的时候，一个小伙子飞快地骑车而过，我马上大声喊住了他，向他打听吃饭的地方。一聊起来，他听说我的网名叫“大山雀”，居然马上说他见过我。这让我大吃一惊。原来，在几年前的国庆节，在江苏南通的海边，这位姓顾的小伙子还是名大三学生，也喜欢观鸟。当时他在海边见到我，对我拍鸟的“大炮”（超长焦镜头）很好奇，曾经帮我扛过“大炮”。而现在，他已经是中科院植物所的研究生，在版纳植物园做学问。

　　他乡遇故知，分外亲切。有了小顾带路，当天的中饭自然顺利解决了。而且，对于我来说，更重要的是找到了一个熟悉当地情况的向导。接下来的晚上，小顾便带着我们夜探植物园及周边雨林，拍到了不少罕见物种。而在离开植物园，准备前往勐腊县的时候，小顾告诉我，在勐腊县有个地方的雨林中，有很多蛙类，晚上值得去看一看。

　　“飞蛙”跳到了女儿身上

　　到达勐腊后的当晚，我开车带着女儿，来到小顾所介绍的那片雨林寻找蛙类。７月正值版纳的雨季，不时而来的阵雨，在雨林边缘的路旁形成了很多水沟、水坑。这些地方成了蛙类的繁殖乐园。

　　晚上７点多，我们一到那里，就听到了“咕咕”、“叽叽”、“呱呱”各种热闹的蛙鸣声。不到１００米的一段路，我们就见到了黑蹼树蛙、背条跳树蛙、粗皮姬蛙等五六种蛙，一时简直不知道拍哪个好。女儿继续给我当灯光助理。或许是因为我们触动了树枝，忽然一只受惊的黑蹼树蛙不小心跳到了航航的身上。我把它轻轻抓住，放到了航航的手心里，让她仔细观察了一下，随即把它放回树枝。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稀有蛙类。事后，我仔细查了相关权威资料以了解其习性。黑蹼树蛙是一种被列入“全球性易危物种”的较大型蛙类，雌蛙体长可接近１０厘米，雄蛙略小，一般体长为７厘米左右。这是一种树栖性很强的蛙，全身碧绿，身体很扁平，脚上具有宽大的黑色蹼，前后肢的外侧有肤褶，这增加了体表面积。当它从高处向低处滑翔时，蹼完全张开，可以减慢降落的速度，是亚洲少数几种著名的飞蛙之一。

　　这种蛙生活于海拔６００米－１０００米的热带季雨林中，干旱季节通常分散栖息于森林里，难得一见，而在雨季的夜晚，它们会大量出现于水塘、水坑附近的乔木上或灌木丛中。在繁殖季节，雄蛙雌蛙抱对，雌蛙产卵于水塘上空的叶片上，体外受精之后，雌蛙将卵泡用叶片包卷，蝌蚪孵化出来后便直接跌入水塘中，继续生长发育，直至变态上岸。

　　当天晚上１０点左右，女儿说困了，我只好开车把她先送回旅馆，而我返回继续夜拍。雨林边缘的一条水沟旁，我正在拍摄蛙类，忽然见到一条小蛇在落叶堆里穿行。我立即将镜头对准了它，当闪光灯亮起，这条小蛇的身上忽然反射出五彩的光泽。这让我大吃一惊，心想：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闪鳞蛇？不管怎样，先拍了再说！

　　后来，我把照片发到微博上，向国内的专业人士请教。专家确认，这确实是闪鳞蛇，这种蛇的鳞片在光照下会闪现出如彩虹般的金属光泽，相当少见，而且行踪隐秘，拍到它需要极好的运气。

　　黑蹼树蛙的洞房之夜

　　下一个夜晚，我独自去那片雨林。雨后，山脚的小水沟中蓄满了水，这正是树蛙们繁殖的好时机。刚到那里，就听到大片的“歪咕，歪咕”的响亮蛙鸣，这正是黑蹼树蛙雄蛙的叫声。它们如此卖力地叫，是为了求偶。

　　我注意到，一只肚皮鼓鼓的雌性黑蹼树蛙，一直趴在一枚大树叶上一动不动，而在它周围一两米处，有四五只雄蛙在躁动不安地跳来跳去。多年的野外拍摄经验告诉我，接下来很可能会有故事发生！

　　于是，我准备好３００毫米长焦镜头与闪光灯，在一旁静静观察。果然，约２０分钟后，一只雄蛙跳到了雌蛙所在的那枚树叶背后，先是探头探脑观察了一下，然后迅速跳到了雌蛙背上，一把抱紧。转瞬间，后面又有三四只雄蛙蜂拥而上，乱抱一气，如同叠罗汉一般。眼睛根本没时间离开相机的取景器，我只知道不停地按快门。

　　在雄蛙的热情拥抱下，雌蛙开始排出白色的卵泡，而雄蛙排出精液，几只蛙一起用宽大的蹼搅动身下的白色泡沫，以期达到充分受精的目的。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最搞笑的是，期间居然有一只“打酱油”路过的其他树蛙，见到黑蹼树蛙抱对繁殖的混乱场景，好奇地从树叶背后探出头来，看了好一阵子热闹。

　　事儿完了之后，雌蛙用它的长腿慢慢拢紧树叶，包裹住卵泡。此时的雌蛙，由于排出了卵泡，已变得“瘦骨嶙峋”，与半小时前“判若两蛙”。

　　一般来说，故事到此就该结束了。谁知，此时竟又有一只雄蛙冒冒失失赶来，也抱住了这只雌蛙。估计，一开始，这只迟到了的雄蛙还在心中窃喜：今天没人跟我抢老婆！谁知，尽管这只雄蛙又抱又搂，又是拼命绕圈，献尽殷勤，可雌蛙始终对它毫不理睬。折腾了半小时，这郁闷的迟到者只好悻悻离开。

　　如此完整的关于黑蹼树蛙繁殖过程的照片，在国内殊为难得，这组照片曾在一次全国性的两栖动物摄影大赛中获得一等奖。后来，中科院成都生物研究所一位研究树蛙的专家还特意联系上了我，希望我能发这组照片给他，以有利于他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