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宁波商业历史悠久,当地已形成盘根错节的行会势力,制约了新鲜力量的进入。上海则是一块待开发的处女地,开埠后大量外资涌入,将其带入广阔的全球市场,也注入了相对成熟的市场运行机制。宁波在与上海的争锋中逐渐败下阵来,此后甚至宁波全部的土特产出口和四分之三洋货进口都要依靠上海来实现。列强在宁波刚建立不久的领事馆也纷纷转移到上海,宁波“老外滩”从此落寞,今天已经成为酒吧一条街,而上海的新外滩直到今天依然是中外交流的大舞台。


宁波虽然被上海超越,但宁波人在历史上早已见惯潮起潮落,不会眼红也不会自卑,他们只会从变革中寻找新的机遇。19世纪末,连接上海与宁波的沪甬轮渡开通,大量宁波人涌入上海,上海逐渐成为宁波人的“第二故乡”。数据显示,20世纪30年代,家乡为宁波的上海人就占到当地总人口的六分之一,不到二十年后,这一比例上升至20%。据说,判断一个宁波人是否地道,只要看看他的亲戚中有没有上海人便可知晓。宁波人也给沪上文化打下了深厚的烙印,从商业模式、坊间美食到方言习惯等等。《繁花》作者就曾表示,上海人爱说的“阿拉”,正是受宁波方言的影响所致。

1800年《江海全图》标注“宁波”“甬江”等地名,并标明上海至宁波水道里数“约五六百里”。图片来源:宁波市档案馆

在上海打拼的宁波人,没钱没势的从茶房和学徒工做起,小心翼翼地积累经验人脉,有学识的则干起买办,在外商和本国人之间做起中介生意。取得第一桶金后,便自己办企业,纺织、杂货、鲜鱼和中药均有涉猎。有剩余资金的则在上海投资金融业,据统计,清末上海的九大钱庄家族中,宁波籍就占了五家。宁波帮名气随即传播开去。

近代中国的许多宁波籍的风云人物中,许多都是循此模式,如上海总商会与中国第一家银行通商银行创办者严信厚、拥有抗战爆发前国内最大航运集团的虞洽卿、获得煤炭火柴大王等头衔的刘鸿生等。他们大多出身寒微,却继承了宁波人眼界开阔、敢于闯荡的历史精神,来到上海这块机遇与风险并存的土地上打拼,最终书写了各自的传奇人生。据统计,1923年上海总商会86%的成员都是浙江人,其中大多为宁波籍。

虞洽卿旧宅。图片来源:宁波发布

宁波人铸就了上海的辉煌,但他们并不忘本,而是回过头来参与家乡建设。宁波商人深信知识改变命运,将他们在生意上的投资带到了地方教育中。和严信厚齐名的叶澄衷挣到钱后,改造传统义塾,在宁波引入现代教育,“世界船王”包玉刚、在影视业大放异彩的邵逸夫均受惠于此。他们发迹后也延续了兴学的传统,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包玉刚一次性拿出五千万人民币创办宁波大学,而邵逸夫也四处投资建设教学楼。

宁波帮将商业进取的“事功”和发展教育的“义理”相结合,既为自己增添了“儒商”的新身份,也悄然提升了家乡的文化软实力。这也是宁波虽然在上海的崛起冲击下相对落寞但人才辈出的原因之一。据统计,宁波是名副其实的“院士之乡”。截至2023年11月22日,宁波共走出121位院士,名列全国城市之首。

宁波也是中国目前唯一一位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屠呦呦的家乡。图为屠呦呦旧居。作者供图

今日的宁波,与上海的联系愈发紧密。《上海大都市圈空间协同规划》将宁波市区与苏州市区、上海的临港新片区一起,定位为“综合性全球城市”,宁波在其中将发挥“作为上海国际贸易、国际航运、国际科技创新中心协同区”的三大职能。

上海大都市圈规划范围示意图。图片来源:上海市人民政府网站

宁波有望借着上海之力再度强势崛起。


黄逸平《近代宁波帮与上海经济》,《学术月刊》,1994年第5期;孙善根编著《宁波帮史略》,宁波出版社,2015年;秦亢宗《宁波帮百年风云录》,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2011年7月;秦朔朋友圈《宁波与上海,阿拉牵起两座城》;城市进化论《抱紧上海,宁波能否复刻“苏州奇迹”?》。

撰文 | 逆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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