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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标题:任正非接受法国《观点》周刊采访:5G应用后,美国可能是落后国家

  7月9日,华为“心声社区”发布华为创始人任正非6月18日接受法国《观点》周刊采访实录。

  以下为实录全文:

  1、艾狄安·热尔内勒:请您聊一聊您的童年时期,特别是贵州的经历,现在华为是一家非常漂亮的现代化公司,想知道您过去是怎么样的?

  任正非:从小学到初中二年级,我在贵州镇宁县成长,那是一个少数民族聚集的小镇。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在今天是很重要的旅游风景,非常吸引游客,但是我们当年在那里的生存状况是很贫困的。

  艾狄安·热尔内勒:您小时候也受苦了吗?

  任正非:当然,肯定是在贫困中生活。但是我们小时候生活得很快乐,因为我们不知道法国的面包好吃。我小时候没有离开过那个小镇,就在直径15公里左右的区域长大的,没有比较,不知何为幸福,所以我们感到很幸福。

  后来我的父亲调到都匀,是一个少数民族区的中心小城。我从初三到高三在那里生活。在我那时候的眼里,都匀是一个很现代化的城市,因为它有两层楼高的楼房。当时大姐姐们带我们去逛小百货公司,我们看见有两层楼,认为很了不起。大姐姐比我们懂得多,就笑话我没有眼光,怎么会认为都匀是大城市?它只是比小镇大一点。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就离开了贵州,从此没有在贵州工作和生活过。

  纪尧姆·格哈雷:您小时候有没有吃不饱饭的时候?

  任正非:你应该问我小时候有没有吃饱饭的时候。那时候吃不饱饭很正常,我们经常吃不饱饭,吃饱饭是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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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艾狄安·热尔内勒:当时您有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后的自己会身处一场地缘政治的战争中?

  任正非:肯定想不到。我们像爬楼梯一样一步步爬,根本不知道二楼是什么样的。所以,今天之所以希望中国的教育能够改革,就是想让农村的小孩知道二楼是什么样子,然后,一步一步有目标地爬。我们没有名师指导,没有贵人开光,一步步爬楼梯爬二楼,才知道风光无限。今天互联网已经给农村孩子很大的视野,但是当年我们小时候是很封闭的。

  3、纪尧姆·格哈雷:很多人对您之前在军队的经历很感兴趣,您在军队具体做什么呢?

  任正非:我在军队当工程兵,第一个项目在东北辽阳,为从法国德西尼布。斯贝西姆公司引进的化纤厂施工。这在中国当时是一个很大、很现代化的化纤厂,自动化水平很高。这张照片就是与法国的工程师的合影。

  4、纪尧姆·格哈雷:您女儿目前还在加拿大,这个情况对您个人或者对华为公司来说有什么影响?

  任正非:孟晚舟没有任何罪过,加拿大对她的拘捕程序上是不合适的。但是,我们相信加拿大是一个法治国家,拿出证据讲清楚,总是会释放的。我们耐心等待,走法律程序。

  5、艾狄安·热尔内勒:这个事件的背景是欧美一些国家非常害怕中国的扩张,您觉得中国是否在扩张呢?

  任正非:我认为中国历来就不是一个扩张的国家。几千年来,中国是一个闭关自守的封闭国家;现在中国奉行开放改革,主要目的是把外面的引进来。中国走出去,主要是商业贸易走出去,是以商业的形式走到世界,并不是以政治的形式走到世界,并没有带着意识形态走向世界。

  艾狄安·热尔内勒:在启蒙时代郑和下西洋,船队比哥伦布的船队大三倍,走到一半的时候中国国内有一些政治的声音,下令让船队掉头回中国。现在中国走出去有没有像郑和下西洋一样,走一半掉头的情况?

  任正非:这个故事很有趣,因为郑和下西洋和哥伦布下西洋目的不同。当时中国认为自己很强大,郑和带了很多礼品去拜访沿途各个国家,并不以商业扩张为目的。哥伦布下西洋,主要目的是寻找黄金、香料,追寻财富。郑和下西洋的目标不明确,没有驱动力,所以他走了一半就不走了。中国开放改革的目的是十分清晰的,繁荣祖国,融入世界。因此,开放改革不会半途而废的。哥伦布下西洋的目标很明确,他要找到财富,也确实找到了,因此有持续的推动力。从欧洲到亚洲的海洋上,沉没了350万艘船,经济全球化实际从数百年前就开始了。欧洲人因为带着寻找财富、扩大商业贸易的目标,所以把英文、法文、葡萄牙文、西班牙文都带到了全世界;把文化、哲学、工业化带到了全世界,希望当地人民的意识形态跟他们一样,所以很多传教士很虔诚地到世界各国去传教,所以基督教、天主教遍布全世界。

  我不仅是被欧洲商人的奋斗精神所感动,我在非洲原始森林和撒哈拉沙漠里看到小小的教堂时,也是无限崇拜。欧洲这么多传教士飘洋过海,那时飘洋过海的工具很简陋,是一种很小的船。他们到达非洲海岸时,也许活下来的人只有百分之几;他们向原始森林进发时,还会有更大的伤亡;等他到达一个小村庄,就住下来在那里修了一个小教堂,在那里布道。布道以后就永远回不去了,他们如果要重新走出原始森林到海边,穿过大海再回去,迎接他们的可能又是死亡。如果没有他们几百年的文化传播,非洲的语言(英语、法语、葡萄牙语)不能通用化,今天开发非洲都很难实现。当年欧洲去开发世界贸易市场的时候,去传教的时候,他们历经的艰辛比我们今天多多了。

  我曾到过中国一个很边缘的农村——普洱,一个少数民族拉祜族的村庄。一两百年前,传教士把吉他带进了这个村庄,这就是对一个小村庄的文化影响,这是一个音乐的村庄。你们现在看到的视频是我今年4月份拍摄的,是传教士带来了文化普及,开发了落后地区。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把这个视频送给你们。

  艾狄安·热尔内勒:太好了。传教士把吉他带到这个地方,中国人把5G带到世界。

  任正非:那是下一步的事情。那时全世界的音乐家们可以同时演奏一首歌曲,因为时延非常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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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纪尧姆·格哈雷:华为是一个很神奇的企业,在很短时间发展这么快,有一个集体的、分散的权力体系。我想问一下,每天早上让您起床的动力是什么?

  任正非:睡不着了,想吃早餐。我们的权力结构是分层授权、中央监督的体系。让听得见“炮声”的人,有权力呼唤“炮火”,“炮火”的成本要核算的。

  7、艾狄安·热尔内勒:现在西方人比较害怕中国,您说中国不是一个扩张的国家,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您是否理解西方人讲到中国时的紧张态度呢?

  任正非:其实美国夸大这种地缘政治的影响。这种夸大式的宣传,再加上很多人没有来过中国,就会有误解。中国现在要像美国一样把军舰开到世界各国去的能力也不存在。我个人认为,中国建立的是防御体系,中国比较怕美国,不怕欧洲。

  艾狄安·热尔内勒:为什么认为中国怕美国呢?

  任正非:因为美国想要称霸世界,欧洲是政治多元化,不具有侵略性。欧洲主要想做买卖赚钱,中国也想多买一些欧洲的奢侈品,中国欢迎欧洲来赚钱,不然还要飞到巴黎去买东西。中国不断对奢侈品减税,就是欢迎欧洲商品。而且中国和欧洲的经济是互补的,所以中国需要欧洲,欧洲也需要中国。如果用“一带一路”连接起来,欧洲的商品到中国来,中国的商品到欧洲去,车走到中途没有油了,中东、中亚就是能源基地,给我们经济加油。这样从欧洲、中东、中亚到远东就连成一个大的经济版块。如果中国与日本、韩国再形成自由贸易区,这个版块的经济总量就会比美国大很多。那么,美国称霸世界就有困难了,它就希望我们不要团结起来。

  8、纪尧姆·格哈雷:您在昨天的会谈中说华为准备好跟其他的国家签“华为网络无后门、无间谍行为”协议,现在华为是否准备好跟法国签署这一协议?

  任正非:随时可以签订。

  纪尧姆·格哈雷:您曾经见过特朗普总统吗?

  任正非:我去见他干什么?见马克龙总统是可以的。

  艾狄安·热尔内勒:中国政府出台了《情报法》,要求企业配合国家的情报工作,这种情况下怎么与法国签订协议?

  任正非:那就试试吧。不只是我们与法国企业签,我们也推动中国政府与法国政府一起签。

  9、纪尧姆·格哈雷:您或者华为与中国政府的关系怎样?有些人认为华为是靠中国政府的帮助,才发展得这么迅速。

  任正非:我们在中国是受中国的法律管辖,依法向中国政府缴税,公司经营都是我们自己做主。我们没有一分钱的资本来自国家,我们的年报是KPMG审计的。现在你们看到的是2018年的年报。

  10、艾狄安·热尔内勒:这是资本方面,如果中央政府要求把从路由器、网络设备上获取的信息交给他们,怎么拒绝呢?

  任正非:第一,我们要履行为客户负责任;第二,中国政府从来没有要求过这样做。

  我们卖给客户的是一个裸设备,如同“自来水管”和“水龙头”一样,终端就像“水龙头”,连接设备就像“水管”。里面流“水”还是流“油”,是信息系统决定的,而且网络是控制在运营商手中,不是我们决定的,我们取不到数据。我们敢于承诺没有安装后门,希望你们去采访美国公司,让他们一样与法国政府签订协定。

  艾狄安·热尔内勒:您觉得谷歌和脸书都没有办法承诺吗?

  任正非:不知道。

  艾狄安·热尔内勒:思科呢?

  任正非: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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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纪尧姆·格哈雷:您曾经有没有因为一些商业的原因想要获得客户、用户的信息呢?

  任正非:我要这个信息干什么?

  纪尧姆·格哈雷:因为21世纪信息就像石油一样。

  任正非:石油对我们没有用,我们要的是汽油,汽油可以在加油站买到。客户原始信息对我们没有用,在网络上、社会上公开的信息对我们才是有价值的。

  12、纪尧姆·格哈雷:华为成功的关键是什么?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任正非:成功的关键是矢志不渝为客户创造价值,所以客户相信我们,今天面临这么恶劣的环境,客户还要买我们的5G,就能证明。美国政府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在这么严厉的打压下,客户还要买我们的东西,这就是我们这些年矢志不渝忠于客户、为客户创造价值而产生的影响。

  最担心的是什么?就是太成功了,员工惰怠了,不愿意到艰苦岗位,不愿意到艰苦地区去。现在特朗普把我们逼活了,他们转变了惰怠思想。

  13、纪尧姆·格哈雷:能否描述一下鸿蒙是怎样的系统?

  任正非:我们有数千块电路板,电路板都要有操作系统。鸿蒙操作系统是一个面向确定时延系统的操作系统,实现系统端到端处理时延是精确到5毫秒,甚至更低的毫秒级乃至亚毫秒级,控制只有这么小时延,对物联网自动生产有用。比如无人驾驶,齿轮转过来时延是几毫秒,如果是不准确的,不然这个齿轮来了,那个齿轮还没有来,就咬合不上了。我们是为了万物互联、将来走向智能社会所做的一个操作系统。

  艾狄安·热尔内勒:也就是说,如果鸿蒙操作系统发布之后,速度比安卓或者苹果的操作系统更快是吗?

  任正非:没有比较。有可能。

  艾狄安·热尔内勒:这是一个商业论据吗?

  任正非:这是技术论据,不是商业论据。但是与苹果、安卓相比,我们的缺点是没有生态,只是一个纯技术性操作我们电信网络的系统。

  艾狄安·热尔内勒:美国和华为的问题有两个层面:第一,商业层面。美国政府希望阻止华为把技术和设备出口到他们国家中。第二,供应商层面。欧美供应商向华为销售半导体。以上这两个层面如果出现问题,哪个层面影响最大?

  任正非:第一,鸿蒙系统并不是像大家想象那样用在手机中,做这个系统的时候并不是想替代谷歌的。如果谷歌高端系统不向华为开放,鸿蒙系统会不会转移做一些生态?现在还没有完全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