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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顶鸡
白胸苦恶鸟
“日湖水面上经常有一些黑色的小野鸭。”不止一个人跟我这么说过。
“那不是野鸭,是黑水鸡。”我说。
“鸡?!鸡怎么会游泳?”
“呃,这个,这个鸡不是一般的鸡,而是一种秧鸡。”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我知道,对方对于“秧鸡”这个词肯定也是一头雾水。
农历2017年是鸡年,春节前我写了一篇“鸡年说鸡”的应景文章《宁波雉鸡知多少》发表在晚报上,引起了很多读者的兴趣。现在“趁热打铁”,再跟大家聊聊“不是鸡的鸡”——秧鸡的故事。
张海华
“雉”或“鸡”未必都是鸡
不管家鸡野鸡,它们都属于鸡形目雉科的动物。在宁波有分布的野生雉鸡类的鸟,应该有以下6种:环颈雉、灰胸竹鸡、鹌鹑、勺鸡、白颈长尾雉与白鹇,
但黑水鸡之类的鸟,它为何不是一种鸡?是的,尽管其名字“后缀”是“鸡”,但真的跟我们通常所说的鸡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黑水鸡是属于鹤形目秧鸡科的鸟类,是一种常见水鸟。它们喜欢沿水生植物边上游泳,主要吃植物嫩叶、幼芽或啄食昆虫之类,有时也会上岸觅食。
目前知道,在宁波野外有分布的秧鸡科鸟类共有8种,分别是:黑水鸡、白骨顶、白胸苦恶鸟、红脚苦恶鸟、普通秧鸡、灰胸秧鸡、小田鸡、董鸡。
黑水鸡具有鲜红色的额甲,故俗名“红骨顶”。它有个表亲,名叫骨顶鸡,其额甲为白色,故又名“白骨顶”。在宁波,常见的秧鸡除上述两种外,还有白胸苦恶鸟。相对不那么常见的,则是红脚苦恶鸟。真正称得上罕见的则有4种:普通秧鸡、灰胸秧鸡、小田鸡、董鸡等。
秧鸡是典型生活在湿地中的鸟类,性胆小,喜欢在芦苇丛、沼泽地、秧田等环境中像鸡一样行走觅食,这大概是其得名的原因吧。秧鸡一般不大善于快速起飞,起飞前往往需要在水面上助跑一段;而且,有趣的是,好多秧鸡飞行时两腿呈下垂状,就像飞机的起落架没有收起似的。
另外顺便说一句,还有一种鸟,名为水雉,但并不等于它就是“生活在水中的雉鸡”。水雉,俗名“水凤凰”,在宁波是夏候鸟,东钱湖等地有望一见。它的外形确实有点像鸡,但却属于鸻形目水雉科,而非鸡形目。
“红骨顶”与“白骨顶”
上文说了,因为额甲颜色的不同,黑水鸡与骨顶鸡有了更好记的俗名。骨顶鸡的额甲与喙是浑然一体的象牙白,而黑水鸡的额甲的鲜红色只延伸到喙部的三分之二处,喙的尖端是黄色的。
如果忽略额甲的颜色,远看的话,这两种秧鸡都是黑色的,真的长得蛮像。但用望远镜仔细一看,就会发觉,骨顶鸡的羽毛几乎是全黑的;而黑水鸡的背部偏褐色,身体两侧有白色横斑,游泳时尾向上翘,露出尾后两团明显的白斑。
黑水鸡是宁波的留鸟,一年四季可见,分布很广,无论是城市内湖,还是乡村河流、海滨湿地,都可见到其身影;而骨顶鸡是冬候鸟,通常分布在靠近海边的湿地,而且喜欢结成数百只的大群,看上去像是庞大的舰队,非常壮观。但凡事皆有例外,前段时间,我在慈城新城的中心湖,除了看到很多黑水鸡,居然还见到了五六只骨顶鸡。骨顶鸡也喜欢吃水草,为了吃到水下较深处的植物,有时竟会腾身一跃,一个猛子往水下钻,那头下脚上的样子颇为滑稽。
这两种鸟有时会游在一起觅食,这时就很容易发现,骨顶鸡的体型要比黑水鸡大上一圈。平时,这对表亲尚能和平共处,但一旦到了春天的发情季,彼此就不惜“兄弟阋墙”了。有一年4月,在慈溪海边的一个小池塘内,我曾看见,为了争夺有限的领地,一只骨顶鸡疯狂地追逐一只黑水鸡,水花四溅,可怜那体小力弱的后者只好落荒而逃。
通常,大家都会觉得雏鸟都是长得蛮好看的。可至少在我看来,黑水鸡的宝宝真的是个例外。小家伙的身体像个黑色的刺儿球,这也算了,关键是它的头部竟像是“瘌痢头”一般,看上去老气横秋的。
又苦又恶的鸟?
说实话,十多年前,刚开始拍鸟的我第一次看到“白胸苦恶鸟”这个古怪的名字,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心想:谁取的这难听的鸟名?莫非这种鸟真的又苦又恶?
后来才知道,“苦恶”不是形容词,而是象声词!白胸苦恶鸟,这个名字的意思是说,它是一种具有白色胸脯的叫起来像“苦恶,苦恶”的鸟儿。实际上,在台湾,它就直接被称为白腹秧鸡。确实,比起国内有分布的其他大多数以黑、褐或绯红等羽色为主的秧鸡来说,白色之于白胸苦恶鸟,算得上是这种秧鸡的显著特征之一了:除了披着一件暗灰的外套,它的脸、脖、胸、腹均为白色,对比鲜明。
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其叫声。每年春夏之际的晨昏,在河畔、湖边、水田等各类湿地环境附近,我们都可能听到它那不知疲倦地鸣叫:“苦恶!苦恶!”有时甚至通宵达旦,扰人清梦。
乡间传说,这种鸟是受到小姑的虐待而死的新媳妇变的,故老是喊“苦哇,苦哇”或“姑恶,姑恶”。当然,这都是附会闲扯,实际上,它这么叫,是为了求偶。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这是大家耳熟能详的《诗经》第一首《关雎》。“关关”,雎鸠之鸣声也。不妨试试,如果快速连读,则“关关”和“苦恶”几乎是一样的!好多因素都表明,文学史上众说纷纭、堪称千古之谜的“雎鸠”的真实身份,很可能就是白胸苦恶鸟呢!
还有一种秧鸡也以“苦恶”为名,那就是红脚苦恶鸟。大多数秧鸡科鸟类的脚都是偏黄、绿色的,而红脚苦恶鸟却是暗红色,这成了它一个具有标志性的特征。不过,这种鸟也被称为“苦恶鸟”却显然名不副实,因为其叫声并不是“苦恶,苦恶”,而是一串拖长的颤音。而且,性格羞怯的它很少鸣叫。
虽说栖息环境、生活习性等与其他秧鸡没多大不同,红脚苦恶鸟在宁波却相当罕见,拍鸟十年多了,在宁波境内,我只在海曙章水镇附近的溪流等个别地方见过几次。不过,有一年春天在杭州西湖附近的一个池塘旁,我碰巧见到一对红脚苦恶鸟,其中一只正歪着头,用喙给对方梳理羽毛。那恩爱的样子,跟猴子、猩猩等灵长类动物给伴侣清理毛发完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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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胸秧鸡
普通秧鸡
□张海华
灰胸秧鸡,十年见一回
上回说到的4种秧鸡,也就红脚苦恶鸟在宁波少见一点,但只要存心去找,总不算太难见。但接下来要说的4种秧鸡,就绝对不是“你说想见就能相见”了。
灰胸秧鸡,一种神秘的鸟,自从10年多前曾与之有过偶遇,迄今尽管对它心心念念,且寻寻觅觅,但始终无缘再见。
2006年,是我爱上拍鸟的第一年,那时兴致特别高,稍有空闲就到野外找鸟。那年6月2日,我和鸟友李超骑车到江北庄桥的田野中拍鸟。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了白胸苦恶鸟及其幼鸟(跟黑水鸡的幼鸟一样,也像个黑色的小圆球)。傍晚,正准备收工回家,忽见一只跟白胸苦恶鸟差不多大的鸟钻进了矮树丛中的小水沟里,蹲下来一看,尽管里面很阴暗,但还是隐约看到,那是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鸟。刚好,它也停下了脚步,正扭头看外面的动静。我赶紧按下了相机快门。
后来才知道,这竟然是非常罕见的灰胸秧鸡!不过,那时候,鸟类学家们还把它称为蓝胸秧鸡。其头顶与后颈为棕色,而背部与腹部均偏灰褐,且密布白色细纹,这使得它在野外的植被中具有良好的保护色。在光线阴暗的时候,它胸前的羽色看上去确实偏蓝,不过多数时候看上去还是灰色更明显一点。这也许就是它后来被学者们改名的原因吧。
7月6日下午4点多,我又到庄桥拍鸟。到了那里一看,真是大喜过望:蔺草都已收割完毕,那块田已经变成水田,农民要准备插秧了。田里到处都是白鹭、池鹭、牛背鹭、黑水鸡等鸟儿。
一转头,忽见水田里还有一只灰胸秧鸡!这块田,离一个多月前初次发现该鸟的那片小树林不远。上次它躲得很隐蔽,没想到这次竟然在开阔地见到了它!我欣喜若狂,蹲在田埂上,悄悄拍摄。每拍几张就悄悄接近几步。它还挺配合的,光顾自己找吃的,并不怎么理我。有时,它还紧紧跟在黑水鸡的屁股后面,两只鸟在一起边走边觅食,蛮有趣的。稍后,我给李超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他也急匆匆赶来了。那天非常热,拍完,满脸汗水流得我睁不开眼睛。但是,心里真的好舒畅!
其他秧鸡一般都在白天觅食,而灰胸秧鸡却喜欢“半夜行动”,比较喜欢在清晨、黄昏或晚上出来活动。因此,要见它一面,就更难了。迄今为止,在宁波,除了我和李超曾拍到过,其他鸟友几乎均未见过。
普通秧鸡不普通
不少人看到“普通秧鸡”这个名字,估计会认为这是一种“平凡常见的”秧鸡,其实不对。这里的“普通”两字,按照我的理解,更多的具有“典型通常的”含义,也就是说“普通秧鸡”这种鸟的特性在秧鸡科鸟类中比较有代表性。其他的类似鸟名还有普通翠鸟、普通鵟(音同“狂”)、普通鸬鹚等。
我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普通秧鸡是否算常见,至少在现在,它真的非常罕见。我们在宁波拍到它,完全是出于机缘巧合。2012年4月,正值油菜花盛开的时候,在梁祝公园附近的姚江畔,鸟友黄泥弄偶然发现了一只不常见的蓝喉歌鸲——光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种外形漂亮、歌喉动听的小鸟。消息一传开,很多鸟友都去拍这位稀客。
拍完后,大家就在附近转悠,看有没有其他鸟儿。这地方,是典型的江南乡野的小型湿地——它位于江边,除大块农田外,还错落分布着好几个池塘,塘边有不少芦苇丛。远望,则可以看到市区的青林湾大桥。来的次数多了,我们在那里陆陆续续发现了好多鸟,小鷿鷈(音同“辟梯”)、黑水鸡、环颈雉、褐头鹪(音同“焦”)莺、中华攀雀等常见鸟不用说了,甚至还发现了迁徙路过的黑眉苇莺、小杓鹬等难得一见的鸟儿。
后来,不知是谁,竟偶然在芦苇丛中见到了普通秧鸡!
消息传出,“鸟人们”顿时又激动了起来。
某天,我也带着“大炮”(超长焦镜头)到芦苇丛边缘隐蔽守候。运气很好,果然见到它蹑手蹑脚从苇丛深处走了出来,脚步缓慢,轻巧地踩在水草之间,边走边警惕地东张西望。我大气也不敢出,把头放低,尽量躲在单反相机后面,只有眼睛始终通过取景器注视着它的一举一动。
它的“外套”具有秧鸡家族的“招牌”特征:背上披着一件黄褐色带黑斑纹的罩衫,腹部则拴着一条黑白条纹相间的“围裙”。而喙的特征跟灰胸秧鸡是一样的:以红色为主,上嘴有点偏黑。
更让人惊奇的事情还在后面。
仅几天后,就在发现普通秧鸡的同一处地方,居然出现了更罕见的小田鸡!
若论体型,小田鸡是秧鸡科中的“小不点”,比宁波有分布的其他秧鸡都要小一圈。它的羽色照例由褐、灰、黑等组成,胆小谨慎的程度也与普通秧鸡一模一样。比较不同的是,它的喙明显比较短小,且呈黄绿色。后来,鸟友之间聊天时,干脆不再叫它小田鸡,而直接称它为“绿嘴巴”了。
还会有下一个惊喜吗?
城郊姚江畔的这块小小湿地,在2012年春季迁徙期带给宁波“鸟人”太多惊喜。然而,好景不长,同年11月,正值鸟类秋季迁徙的高峰时期,我再次来到那里时,却伤心地看到,一台挖掘机停在水边,半个池塘已经被填埋,芦苇丛更是不见踪影……自然,从那以后,普通秧鸡、小田鸡等再也不见踪影。
前几年,慈溪鸟友“姚北人家”曾在余姚的滨海湿地拍到了董鸡——据我所知,迄今为止,在宁波境内,这种秧鸡只有他拍到过。然而,近几年,由于围垦、养殖、开发等原因,杭州湾南岸的湿地状况也不容乐观。
前几天,我还跟宁波的几位“资深鸟人”交流过:除了上述8种秧鸡外,宁波还可能有什么秧鸡现身?大家认为,从理论上来说,红胸田鸡、斑胁田鸡等也完全可能在宁波有分布。
但一切的一切,不仅要靠鸟友们努力去发现,更需要我们一起保护好宝贵的湿地——那是人与鸟共同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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