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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鼬



    □张海华 文/摄


    如果搞个小调查,请大家说说各自对黄鼠狼的印象,我们会得到哪些描述呢?


    偷鸡贼、放臭屁、贼眉鼠眼、阴险、狡诈……不出意外的话,上述这些贬义词恐怕是难免的。至少,我小时候从大人嘴里听到或从书上看到的,黄鼠狼就是这么一个很不体面的家伙。


    但这真的是黄鼠狼的本来面目吗?


    说真的,眼见为实,我也是在十多年的野外摄影过程中,一次次与这个小家伙不期而遇,才彻底改变了对它的看法。


    偷鸡高手还是捕鼠大王?


    黄鼠狼,正式中文名叫“黄鼬”,是一种属于食肉目鼬科鼬属的小兽。不过,像我们这样喜欢自然摄影的人,通常昵称它为“黄大仙”——含有喜欢兼戏谑的双重意思。 “黄大仙”一词,原本来源于以前在部分地区存在的迷信说法:人们认为黄鼠狼和狐狸一样,可能会通过“附身”操纵人,使人精神错乱,有的地方还建有黄大仙庙。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个人人皆知的歇后语,让黄鼠狼“伤”得很深。但我第一次见到黄鼠狼,心里就想:这家伙绝对不可能是专业偷鸡贼!


    说来奇怪,虽说我自幼在江南水乡长大,但印象中从未在老家的乡野中见过黄鼠狼。倒是在宁波工作若干年后,因为喜欢拍鸟而经常到野外走,才多次见到了它。记得很清楚,第一次撞见这家伙,是2006年的夏天,那时常和鸟友李超去江北庄桥的田野里拍秧鸡。有一天傍晚,我们又到那里晃悠,忽见前方水沟边有个黄色的小动物匆匆跑过,它嘴里叼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貌似老鼠。“黄鼠狼!”李超惊呼了一声,我赶紧举起长焦镜头,按住快门一阵“扫射”,记录了它的背影。小家伙松软的尾巴让人印象深刻。


    说真的,它比我想象中的样子小很多。我原先以为,能够袭击家禽的野兽,至少有普通家猫那么大。但实际上,在我眼前飞蹿而过的那家伙,论头部大小,充其量只有出生一两个月的小猫咪那么大;只是身体显得非常细长而柔软,远看倒像一只大老鼠。


    这么一个“杨柳腰”的小不点会是偷鸡高手?不可能吧!趁公鸡、母鸡不留神,逮个鸡雏倒是可能的,我想。


    于是翻书、上网,到处查资料。专业书籍《中国兽类野外手册》这么描述黄鼬的习性:“主要捕食小型兽类,特别是鼠亚科鼠类。(也有报道吃)家禽、两栖动物、鸟类、鱼类、浆果、坚果和无脊椎动物。会贮存食物留待以后食用。夜行性,晨昏活动,在植被繁茂的地方也会在白天活动。”它还有一项本领,即善于游泳。


    确实,黄鼬有可能侵犯家禽,尤其是小鸡或体弱的个体,或者鸡舍中难以反抗的鸡,但这并非常态。我在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的官方网站上读到一篇文章,文中提到,我国著名兽类学家盛和林曾做过大量工作研究黄鼬,他在1983年第3期《大自然》杂志上,发表了一篇题为《黄鼬功大过小》的科普文章,文中写到:“(在全国各地的黄鼬主要产区)解剖过4978只黄鼬的胃,发现它们主要吃老鼠、蛙类和昆虫……仅发现两个胃有家禽,一个胃内有幼家兔。”


    其实,“黄鼠狼”这个俗名本身已很好地说明了其食性,即那是一种善于抓老鼠吃的“狼”。顺便说一句,传统制作毛笔所用之“狼毫”,就是黄鼠狼的尾毛。但现在我真的不愿意看到,为了所谓狼毫而去捕杀野生黄鼬。


    闻到了黄鼠狼的“臭屁”


    后来,我在宁波市区的绿岛公园、日湖公园等地都曾见到过“黄大仙”。尤其是在改造前的绿岛公园,由于里面植被茂盛,多遮蔽隐身之处,因此遇见这小家伙的概率尤其高。但每次见到,警觉的它都是马上一溜烟跑没影了,因此几乎没拍清楚过。


    还有一次,在余姚大隐镇的山脚溪流旁,在拍鸟时,忽见几十米远的对岸有只黄鼠狼在活动,只见它一会儿跳过灌木丛,身姿极为轻灵;一会儿在溪畔的石壁上攀爬、窥视,意欲捕食躲在石缝里的鼠辈与蛙类。我远远地观望着,不时按下快门。那时候,我已经对这种小兽颇有好感,觉得它比松鼠还灵巧、可爱。


    尽管见了那么多次,但黄鼠狼的“放臭屁”绝技倒一直没有“领教”过——直到约两年前的一个晚上。那时已近深夜,我们一家三口从外面回来,快走到位于六楼的家门口时,忽见一个黄色的细长身影在楼梯上一跃而过,倏忽间,它躲入了门前的一个大纸箱后。“啊,黄鼠狼!”我吃惊地大喊一声。“啊?家门口怎么会有黄鼠狼?!”女儿航航惊奇地说。


    “我准备给它一个教训。”我对身边看得目瞪口呆的妻子与女儿说。说完,我便突然抬起脚,“砰”的一声,对纸箱子轻踹了一脚。“啊!啊!”伴随着妻女的惊呼声,那小兽再次跃起,如闪电般划过我们身旁,落在下面的楼梯上,落荒而逃,不见踪影。“都被你吓死了!”受了惊吓的妻女的责怪之声未落,马上又说:“哎呦,好臭,好臭!”


    我也闻到了。是的,整个楼道里充满了浓烈而奇特的臭味,有点像臭鸡蛋味,同时又夹杂着刺激性的酸味,真难以描述。原来,黄鼠狼肛门处生有臭腺,当它遇到敌害、情势危急之际,就能喷射出呈气雾状的奇臭无比的液体,令敌人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从而掩护自己迅速逃跑。


    原本,我是想给黄鼠狼一个教训,提醒它最好不要到人类居住地,否则有可能受到伤害。没想到,它也通过独特的方式,给了我们一个难以忘记的教训,即:“老子也不是好惹的!”


    明朝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对黄鼬有这样的描述:“鼬,处处有之,状似鼠而身长尾大,黄色带赤,其气极臊臭。”显然,古人领教过黄鼬逃生绝技的也不在少数。


    “快被它萌化了”


    今年11月初的一个傍晚,我到慈城中心湖拍鸟。走在湖心堤上,偶转头,忽发现湖边草地上有一双小眼睛也在滴溜溜地看着我。我们相距只有四五米,四目相对足有两秒。啊,黄大仙!我心中暗呼一声,又惊又喜,赶紧放下三脚架准备拍。这时候,小家伙身子一扭,尾巴一甩,转身躲进了灌木丛。


    我心中遗憾不已,毕竟是第一次以超近距离见到它,而且是在完全无遮无挡的草地上!我决定再守候一会儿,看有没有运气见到它出来。真是上天眷顾啊,才过了两三分钟,它居然又露脸了,先是在灌木丛边缘借着野草的掩护观察了一会儿,然后便大模大样地出来了。


    我的心加速怦怦跳。矮身低头,躲在架着“大炮”的三脚架后一动也不敢动,只管按快门。我看它那恋恋不舍的猴急样,就猜附近可能有食物。果然,它又回到了原地,低头叼起一样小东西,很快吃了下去。吃完,它抬头看相机,而我透过镜头,清晰地看到了它嘴边那一圈白毛,还有那清澈动人的眼神。我仿佛觉得,眼前分明是一只眼睛会说话的小狗。


    后来回放照片,才看清楚它吃的是一只蝼蛄。稍后,它便钻入灌木丛。很快,又见到它出现在前方约20米远的湖畔,一会儿在草丛中以两条后腿直立观望,前腿垂在胸前;一会儿在湖岸临水探头,似乎想喝水,但又够不着。


    晚上,我把这位“黄大仙”的高清照片发到了朋友圈中,好多人看了都说:哇,真没想到黄鼠狼这么可爱啊,都快被它萌化了!


    是啊,人类对很多物种的偏见与误解,其实来源于无知与忽视。我们若能放下身段,多多关注身边万物,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很多东西让人觉得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