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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鹇(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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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原鸡(雄)


    冬日的晚上,我独自驾车,在西双版纳与普洱市交界地带的群山中绕来绕去,开了半天,不见一辆车,没有遇到一个人。当时,心里真的有点慌,倒不是怕在这荒山野岭碰到拦路的坏人,而是怕大象。


    我的目的地,是位于普洱市思茅区思茅港镇的一个布朗族寨子,名叫芒坝,打算去那里拍鸟。去之前,跟接待我的村民老杨打了个电话,他一听说我打算连夜赶来,就说最好不要走小路,因为那段路上经常有野象(亚洲象)出没,几乎每年都有人象冲突致人伤亡的事件发生。


    但我稍作思考,还是决定走这条路,因为,走其他路线,时间成本实在太高了。


    喝茶时鹦鹉飞过头顶


    当时,我在手机上查了导航地图,导航给出了两个方案:一,是走大路,即我得返回景洪市区,然后经昆磨高速、思澜公路前往,耗时得7个多小时!二,是走小路,一路往北,进入澜沧县,再经思澜公路前往,耗时需三个半小时。


    说到这里,得补充说明一下,为什么芒坝有这么大的魅力,让我一心想去。原来,芒坝虽然只是一个只有50多户人家的村民小组,却是国内知名的“鹦鹉寨”。有一种名叫“大紫胸鹦鹉”的野生鹦鹉,也和当地人一样,世世代代居住在这个寨子里。目前所知,在国内,要拍到这种稀有的属于国家二级重点保护的鸟类,芒坝是最佳地点。除了鹦鹉,芒坝还有很多平时难得一见的鸟儿可以拍,如白鹇、红原鸡、大金背啄木鸟、冠斑犀鸟等。我所联系的村民老杨,在拍鸟圈里颇有名气,他的护鸟、引鸟的故事,曾被包括央视在内的媒体广泛报道。


    那天,我在澜沧江附近的路边旅馆休息了一晚上,次日上午再出发,好不容易到达海拔1300多米的芒坝。老杨家的老宅是低矮的平房,紧贴着老宅又新造了一幢三层楼的新房,主要用于接待来自全国各地的鸟友。


    正和老杨坐在老房子的屋檐下喝茶聊天,忽听头顶有鸟“啊、啊”大叫着飞过。我马上站了起来,说:“这是鹦鹉吧!”老杨说:“是的,正是大紫胸鹦鹉。”我扭头一望,看到一只鹦鹉停在附近大树的树冠的枯枝上。


    午饭后,老杨送我到他管理的“鸟塘”拍摄。所谓“鸟塘”,是当地人在野外布置的一个小环境,通过为鸟类提供食物(面包虫、稻谷、玉米粒等)和水源(便于鸟儿过来喝水和洗澡),来吸引附近鸟类过来。


    “鸟塘”拍鸟,是近些年在国内兴起的一种拍鸟方式。和纯野外找鸟、拍鸟不同,“塘拍”是鸟友躲在伪装棚里,定点拍摄进入“鸟塘”的鸟,而“塘主”可以向拍摄者收取一定费用。尽管对于此种拍鸟方式,有些鸟友持有不同意见,但当地政府与媒体通常是持支持态度,因为“鸟塘经济”不仅有利于提高当地人的收入,也有利于改变某些地方的毁林、捕鸟行为,让村民乐于护林、护鸟。


    鸟兽纷纷来“聚餐”


    且说我跟着老杨来到寨子外数公里处的山里,爬上山坡,穿过密林,钻入了伪装棚,架好相机,仅将长焦镜头略微伸到外面。老杨吹着轻缓的呼鸟的口哨,进入鸟塘,投放了一些“鸟粮”。他还没有转身离开呢,好几只小鸟便欢快地飞来,开始觅食。白鹇也已经在探头探脑。


    老杨说,你慢慢拍,村里有户人家办婚事,我还要去帮忙。小鸟有好几种,如灰眶雀鹛(音同“眉”)、黑头奇鹛、灰卷尾、棕颈钩嘴鹛、灰短脚鹎、白尾蓝地鸲(音同“渠”)等,都是当地比较常见的鸟。


    不过,我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白鹇上。因为,此前,我在野外几次遇见白鹇,却没有一次拍到的——因为,每次在我看到它们的瞬间,警觉的鸟儿也早看到了我,还没等我举起镜头,就“哗啦啦”一声全钻入了密林。对此,我一直“耿耿于怀”。另外,红原鸡也是我很想拍到的鸟种。此前,我只拍到过雌鸟,却一直无缘见到雄鸟。可以说,白鹇与红原鸡,是我此次到芒坝的主要拍摄目标。


    很快,白鹇成群出来了,雄的雌的都有。白鹇属于大型雉科鸟类,雄鸟头顶有黑色羽冠,脸颊通红;背部披着洁白“大衣”,其上“绣”有繁密的黑色“V”形斑纹;颈下到胸腹部,则全为蓝黑色;尾羽白色,亦多黑纹,长而蓬松。当它在幽暗的林下慢慢踱步时,显得高贵、华丽,气质非凡。


    白鹇吃了一会儿东西后,不知何时又消失在了密林中。一只绿翅金鸠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默默地低头吃食。下午两点多,忽然来了一群艳丽、活泼的银耳相思鸟。它们在枝头跳来跳去,东张西望,忽然又三两成群,陆续飞到刚才绿翅金鸠喝水的水坑里,抖动翅膀,弄得水花四溅,开始欢乐地洗澡了。活脱脱是一群可爱的小淘气!


    银耳相思鸟是我见过的最艳丽的鸟,浓黑、银灰、橙黄、朱红、灰褐……各种颜色在小小的身体上大胆地混合在一起,让这种小鸟成为森林中最靓丽的精灵之一。


    差点没拍到红原鸡


    但让我焦急的是,红原鸡却一直没有现身。眼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林子中的光线越来越暗。而我,还记挂着另一项重要任务:得留出时间拍鹦鹉呢!


    我对自己说,如果到下午4点半红原鸡还不来,就坚决撤退,遗憾就随它遗憾吧。神奇的是,就在我准备动手收拾器材的时候,忽然瞥见右前方的密林中,露出了一个金红的身影。它终于来了!是的,这正是红原鸡的雄鸟。不过,虽说它全身披金挂彩,外表像神气的将军,但天性谨慎,只见它小心翼翼地站在灌木丛里观察了一下动静,然后才慢悠悠地走到了比较开阔的地方,啄食地上的稻谷和玉米粒。红原鸡是家鸡的祖先,跟当地寨子里饲养的家鸡非常像。不过,野生的红原鸡看上去更为精干、高挑。


    拍到红原鸡之后,我马上撤出密林,回到了寨子。这里的鹦鹉实在很多,不时成群地飞过。那里有几株枝繁叶茂的大榕树,在这日落时分,鹦鹉们都回来歇息了,它们在枝叶间来回穿梭,喧闹不已。由于数百年来这个寨子都有爱护鹦鹉的传统,因此这里的鹦鹉并不怎么怕人。


    中国境内共有9种野生鹦鹉,论体形大小,大紫胸鹦鹉排名第二,体长最大可到50厘米左右,仅次于非常罕见的亚历山大鹦鹉。早先,大紫胸鹦鹉在其分布地算是比较常见的鸟种,但近些年来,由于非法捕捉、栖息地破碎化等原因,其种群数量急剧下降,亟待得到有效保护。


    这种鹦鹉的雌雄很好分辨,其雄鸟的上喙是红色的,下喙为黑色,而胸部为葡萄紫;雌鸟的上下喙均为黑色,胸部偏红褐色,略带紫色。我先看到一只雌鹦鹉在大榕树的树洞口探出身子,似乎再准备营巢;后来,又在逆光下观察到,在路边的那棵大榕树的顶端,一对鹦鹉正在交配。看来,它们的繁殖季节已来临了。


    眼见夕阳落到了山背后,我也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老杨家。晚饭后,又和老杨坐在屋檐下喝茶聊天。老杨说,他在芒坝周边已经拍到了300多种鸟。这话让我大吃一惊:什么,在这么小的地方能见到这么多鸟?当时我便马上冒出了一个想法,建议老杨接下来要好好整理素材,一方面继续寻找新的鸟类分布记录,另一方面把目前拍得不理想的鸟尽量拍好,争取今后能出版一本《芒坝鸟类》的书,那意义可就大了。老杨听了觉得十分在理,表示会认真考虑这件事。


    次日一早,我便依依不舍地离开芒坝,驱车下山,前往景洪市的嘎洒机场,准备返回宁波。真心希望,疫情能早点过去,让出行更为方便。芒坝,我还会再来的!


    张海华  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