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daily.cnnb.com.cn/nbwb/html/2022-02/25/content_1309354.htm?div=-1

8.jpg

    □张海华  文/摄


    最近一个月，宁波大多数日子都“泡”在雨水里，阴雨天气持续时间之长、降水量之大，据说已经创下了本地有气象记录以来的历史之最，以致于有人开玩笑说：这算不算“冬梅（冬季的梅雨）”？尽管平原地区飘雪很少，但宁波的海拔较高的山区，却三天两头大雪纷飞，有的地方的积雪深度甚至超过20厘米。


    转眼快到3月了，山里的野花本该已经开得比较热闹了，在阳光明媚的午后，甚至可以看到蜂飞蝶舞；但近期由于严重缺乏日照，今年很多早春野花的花期都推迟了。不过，令人惊讶的是，仍有极少数的野花在风雪中傲然绽放。其中，就包括别名为“雪里开”的单叶铁线莲，我最爱的野花之一。


    “藤本花卉皇后”铁线莲


    在讲述寻访单叶铁线莲的故事之前，先简单介绍一下铁线莲这种植物。说起铁线莲，恐怕很多人（特别是喜欢种花的朋友）不会感觉陌生，因为毛茛科铁线莲属的花卉享有“藤本花卉皇后”的美誉，在全世界园艺界都非常有名。据《中国国家地理》杂志介绍，铁线莲在欧美已经风行了150多年，如果追溯西方园艺师对铁线莲的培育史，会发现其野外祖先有很大部分来自东亚。在中国野生的铁线莲有近150种，多种花期都是在春夏秋三季。


    对本地植物深有研究的林海伦老师说，宁波境内的铁线莲属植物野生种类共有12种，它们中的多数开白色的花。在宁波，我拍到过的铁线莲属植物只有3种，分别是毛叶铁线莲、女萎和单叶铁线莲。有趣的是，这3种铁线莲的花完全不同，花期也不重叠，在本地的铁线莲植物中比较有代表性。毛叶铁线莲是浙江特有的珍稀植物，而且其模式标本产地就是咱们宁波。这种铁线莲是真正的“野生铁线莲中的皇后”，盛花期在6月，蓝紫色的花朵硕大且美丽，直径可达十几厘米，这么大的野花在宁波是比较少见的。相比之下，女萎的花就很不起眼了，其盛花期在夏末，白色的小花直径不到两厘米，花虽开得密集，但由于无甚鲜明特征，故并不引人注目，在夏秋之际的众多野花之中可谓“泯然众人矣”。


    而单叶铁线莲，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属于铁线莲中的“奇葩”。首先，前面说了，铁线莲属植物的花期通常是在春夏秋三季，而单叶铁线莲却比较“清高”，不愿与众芳争艳。据多年观察，其在宁波的花期跟梅花差不多，乃是在1月下旬至2月（也就是在“大寒”节气之后），可以说正是本地最寒冷的时节。俏也不争春，傲雪独自开——我想单叶铁线莲配得上这两句话。其次，铁线莲属植物通常是复叶（指由两枚或两枚以上分离的小叶，共同着生在一个叶柄上）对生，而单叶铁线莲却是单叶对生，故名。此外，所谓“铁线莲”，顾名思义，就是指这类植物通常“茎如铁丝，花形近莲”，单叶铁线莲的圆柱形的茎呈暗红色，确实很像生锈的铁丝，不过其花朵的形状却完全不像莲花，倒像是一个个小铃铛，或者说，像一串洁白的风铃。


    溪沟寻访，两度“湿身”


    由于在寒冬腊月里开花的植物很少（花朵颜值高的自然就更少了），因此单叶铁线莲成了花友们心中的冬季“明星野花”，并送其昵称为“单叶铁”。可惜，单叶铁线莲这种常绿藤本植物并不常见，而且只生长在原生态环境很好的山区溪流边，因此要一睹它的芳容可真不容易。


    犹记得，我第一次听说单叶铁线莲这种植物，还是在2013年12月。当时，是奉化的中草药达人邬坤乾老师告诉我的。邬老师说，有一种中药材名为“雪里开”，其原生植物就是单叶铁线莲，在奉化就有，其花期在冬季，问我有没有兴趣去拍。于是，那年12月底，邬老师带我来到奉化棠云的深山里，沿着一条幽深的小溪一直走，很多地方都没有路，只能小心翼翼踩着水上的石头过去，才找到那株单叶铁线莲。可惜，那天，我们看到的还只是花苞，它们就像一个个绿色的小灯笼挂在藤蔓上。


    后来又去了一次，还是未见花开。一直到2014年1月下旬再去，才惊喜地看到“单叶铁”终于盛开了。在这个地方，小溪形成了一个落差两米左右的微型瀑布，淙淙流水淌过棕红色的光滑大石头，倾泻而下。溪边都是光秃秃的小树，单叶铁线莲的细茎攀援在树枝上，然后在小瀑布的上方垂下一串洁白的小铃铛。每个小铃铛的底下是4片微微向上反卷的白色“花瓣”（形似花瓣，其实是花的萼片），而小铃铛的顶部呈淡淡的紫红色，这配色非常清丽。走近闻一闻，顿觉一股清冽的花香沁人心脾，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不过，为了拍照取得一个好角度，我一不小心滑到了瀑布下面，好在除了弄湿衣服，人与器材都无恙。


    狼狈归狼狈，反正从那时起，我就深深喜欢上了这种独特的野花。不过，那次初见后，居然一别八年，一直到今年年初，我才再次见到“单叶铁”。1月21日，我和林海伦老师到龙观乡参加一个活动，活动结束后，林老师带我走进五龙潭景区深处，观察单叶铁线莲。可惜，那天见到的还都是花苞。春节后，我读宁波植物达人小山老师编发的一篇由林海伦撰写的文章，方知大年初一那天林老师都在龙观山里行走，并在南坑、铜坑等地见到了正在盛开的单叶铁线莲，而且有的植株的花朵有两三百朵之多，可谓十分壮观。


    2月10日，我独自到龙观山区，沿着溪流，一路寻寻觅觅。一直走到了人迹罕至的最深处，终于见到了两株正在开花的“单叶铁”，但花量不大，只有几十朵花。可惜，它们都在溪流对岸。由于连日阴雨，溪水又大又急，我先在溪流对岸用长焦镜头拍了几张，但毕竟觉得不过瘾，于是小心翼翼准备蹚水过溪，谁知溪石太滑，我一脚踩入水深处，把右脚的高帮登山鞋弄得里外湿透，真的是冰冷彻骨。


    “单叶铁”的御寒秘籍


    两次拍花，都滑落水中，差点冻感冒，但“单叶铁”的魅力实在太大，我还想去野外欣赏、拍摄。2月16日，我又到龙观山中寻访，不过这次出发前我向小山老师打听了林海伦老师发现的那个地点。到了那里一看，才知原来没有路，需要爬野山、涉溪水，才能进去。


    幸好，那天我吸取了教训，脚上穿的是高帮雨靴。我背着沉重的器材，涉过溪水，钻入杂木林，先奋力往上攀爬，后来再慢慢下到另一条溪流边。那时已经热得快要出汗，放下摄影包正准备休息时，忽然眼前一亮：潺潺的流水旁，不正是一串洁白、清丽的小风铃吗？


    拍了一会儿，我放下相机，把一朵低垂的花扭过来，仔细观察花的内部。当手指碰到形如花瓣的白色萼片时，觉得它们柔软而厚实，就像厚厚的大衣包裹着娇嫩的花蕊。而这，才是“单叶铁”的第一层御寒装置；再看花蕊，发现不管是雄蕊还是雌蕊，都被细密的柔毛呵护着，形成了又一个保温层。


    那么，在这雨雪不断的日子里，谁来给单叶铁线莲传粉呢？


    据林海伦的文章，他发现，花中有一种极为微细的昆虫，名为蓟马，其“直径只有0.1毫米，长度约1.5毫米，靠肉眼是无法看清的”。有趣的是，我的发现与林老师不同。今年2月我两次拍摄“单叶铁”，都看到了硕大的熊蜂在吸蜜，同时帮助花朵传粉。我共看到3只熊蜂，一只十分灵巧，一转眼就飞走了；而另两只却像冻僵了似的，长时间吊在花朵下一动不动。当时，我真以为那熊蜂是死了，后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用独脚架轻轻碰了一下它，才确认它是活的，但它竟没有飞走，令人不解。


    如果在较温暖的晴天去观察“单叶铁”，我想应该会看到更多的昆虫。自然的奥秘无穷无尽，这只能期待下次再去观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