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论哪一种演绎,哪吒的形象始终拥有一条核心的变化脉络,即由物(肉球/灵珠)转变为人,再到肉身毁灭,有魂无体游荡世间;最终得高人(佛祖或太乙真人)点化,由莲花重塑为非凡之躯,承天命之任(协武王伐纣)。
这一脉络看起来十分眼熟,完全可以视作约瑟夫·坎贝尔经典的“英雄之旅”神话公式的东方版。
受心理学家卡尔·荣格神话观影响的神话学家坎贝尔提出了英雄旅程公式,他在《千面英雄(1949)》中描述了基本叙事模式:“一个英雄从平凡世界冒险进入一个非常世界——得到了神话般的力量,并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英雄带着某种能力从这个神秘的冒险中回来,和他的同胞共享利益。”
众多流行文化作品中已经证明了英雄之旅公式与当代人追寻自我心灵成长的精神需求的契合,也因此我们能看到哪吒的形象在当代流行作品中反复出现。虽然每个有哪吒登场的作品在主题上都有所差异,但哪吒这个角色被寄予的意涵往往与“转化”“升华”,或者仅仅是一种模糊不清的混沌状态,存在下意识的关联。
而哪吒通常呈现的青少年状态,对于个体而言,往往也是一个动荡不安的、充满不确定性和变化的阶段。这位叛逆的少年英雄,在一定程度上也成了当代年轻人自我投射的对象。
他种种离经叛道、肆意妄为的行为,嫉恶如仇、血气方刚的性格,神通广大的能力,以及具有毁灭之美的悲剧经历,充分展现了人原始、冲动而又富有生命力的那部分喷薄而出的力量,以及这股力量与外部世界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产生的激烈冲突。
从更宏观、漫长的角度来看,哪吒形象的变迁也体现了外来宗教文化或神话传统被本土文明解构、吸纳改造、为我所用的过程。本是印度和波斯凶神的哪吒,通过毁灭自己肉身的行为,展现了佛教中对“我执”和“身执”的摒弃;而在中国传统礼教和道教里,肉身却具备道德层面的重要意味,不可轻易舍去;因此本土化后的哪吒故事中,他在第一次失去肉身后又需以莲藕为躯再次重生为仙,以符合道教中“肉身不灭”的追求。
哪吒的多重起源,在反复解构重构后被赋予了多重的象征,使他被一层层不同的面向所包裹。这也使得他的故事在任何时代、任何背景下都有很强的适应性和生命力。从不同的切面看去,都能获得属于特定语境下的共鸣。
二、当代多元演绎:哪吒的千种面孔
当代动画作品中的哪吒形象是如此丰富与多元,以至于这些角色本身就能组成一个庞大的“哪吒宇宙”。
除了上文已经提到的、奠定基础的上美影版《哪吒闹海》里正义感与顽皮并存的哪吒,不论是95后、00后们的童年记忆《哪吒传奇》中“是他、就是他,我们的英雄——小哪吒”:
或者是《十万个冷笑话》里辣眼睛的金刚芭比哪吒:
还是光线动画版《哪吒之魔童降世》中丑萌与炫酷二段变身并存、魔丸转生的哪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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